至今心懷望鄉之念—灣生與臺灣

2015.10.16

http://www.nippon.com/hk/column/g00319/

旅居臺灣的作家。

1969年出生於神奈川縣。

就讀早稻田大學教育系時第一次到臺灣旅行。

大學畢業後就職於福武書店(現在的倍樂生Benesse)。

1997年開始正式在臺灣生活。

從此,

圍繞臺灣文化以及臺灣與日本的關係進行寫作、攝影。

創作內容涉及地理、歷史、語言、交通、溫泉、時尚等多個領域,

特別對日治時期的遺跡和鐵路有很深的造詣。

 

主要著作有

《老照片訴說臺灣日本統治時期50年  1895~1945》、

《活在臺灣的「日本」》(祥傳社)、

《留在臺灣的日本鐵道遺產──至今活躍的日治時期遺跡》(交通新聞社)等。

網站:臺灣特搜百貨店

 

片倉佳史

KATAKURA Yoshifumi

標題圖片:由臺北建成小學的畢業生組織的建成會的會報

(攝影:片倉佳史)(2015年10月5日)

至今心懷望鄉之念——灣生與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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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的日本統治時期與「多桑世代」

 

從1895年(明治28年)到二戰結束這一時期,

臺灣處於日本統治之下。

 

甲午戰爭之後簽訂的「馬關條約」規定了割讓事宜,

臺灣全島及澎湖列島成為大日本帝國的一部分,歸日本統治。

 

其後的半個世紀,

日本在臺灣設立了統治機構臺灣總督府,

開始對各項產業基礎設施進行配備建設,完善統治體制。

 

拜人們勤奮的天性所賜,臺灣實現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後來,由於戰敗日本人撤離臺灣,

而日本當初經手建設的「遺產」還在繼續支撐著臺灣社會,直到今天。

 

現在,臺灣有一部分老年人,他們生於日本統治時期,

度過了童年、青年時代。

 

由於他們慣用日語而被稱為「多桑世代(日語世代)」。

 

隨著人口的老齡化,這一代人的數字雖然在減少,

但他們確確實實在社會中占據一角。

 

在當今自由的社會背景下,

使用日語來表達自己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數。

以多桑世代為中心,

立志守護美麗日語而繼續學習的人們聚集在一起,

成立了日語學習社團「友愛會」。

每個月的第3個星期6都會在臺北市舉辦學習會

 

「灣生」是怎樣的一群人呢?

二戰戰敗以後,日本放棄了對臺灣的主權,

臺灣從日本的統治中解放出來。

 

接著實行統治的中華民國政府不歡迎日本人滯留臺灣,

因此,到1949年(昭和24年)8月為止,

幾乎所有的日本人都離開了臺灣。

 

於是,這些回到日本本土的人們被稱作「灣生」。

 

日治時期的半個世紀裏,很多日本人渡海去往臺灣生活。

 

當時,臺灣的居民中漢人被稱為「本島人」,

原住民被稱為「番人」

(後來改稱為「高砂族」,是較普及的說法),

而日本本土出身的人及其子孫則自稱「內地人」。

 

如果給灣生一個定義的話,

可以叫作「戰爭結束後回到日本本土的內地人」。

 

但是,嚴格地說,也包括一些例外。

 

戰爭結束時,據稱內地人「軍民共計50萬人」,

其實灣生當中並不包括執行作戰任務而來到臺灣的軍人,

而戰前去往日本,戰後入籍日本的臺灣人也不能稱為灣生。

 

然而,即使不是生於臺灣,但在臺灣迎來戰爭結束,

其後回歸日本的人也包含在灣生之內。

 

還有,雖然生在臺灣,

但由於升學等原因回到日本本土,

戰爭結束後沒有再返回臺灣的人也劃在灣生之列。

 

留在臺灣,還是回到日本?

1945年(昭和20年)10月,

美軍管轄下的臺灣總督府實施了戶籍調查。

 

據調查結果顯示,

內地人的總人口為384,847人(不包括軍人),

男性200,026人,女性184,821人。家庭數為106,201戶。

 

有趣的是,

該調查還設置了以「今後你想回內地(本土)嗎」、

「想留在臺灣嗎」為題的問卷。

 

調查對象是不包括嬰幼兒在內的323,269人。

 

結果顯示,

回答想要返回日本本土的有182,260人,

想要留在臺灣的有141,009人。

 

回答問卷的男性為154,749人,女性為168,520人,

女性占多數。

 

其中,回答希望留在臺灣的男性有67,654人。

住在德島縣的冨永勝先生住宅。

對故鄉花蓮的思念日益倍增,現在他獨自堅持研究。

書庫中關於臺灣的書籍林立,頗為壯觀

 

不用說,當時沒有任何訊息,

人們沒有辦法預測戰敗後的日本會變成什麼樣,

也沒法預測臺灣會走向何處。

 

而自己的境遇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在當時的狀況下,

也沒有一個人可以想像得出。

 

同時,背井離鄉來到臺灣的人,

在臺灣生臺灣長,與日本本土基本沒有關係的內地人也有不少。

 

不難想像,這些人對未來抱有多麼大的不安。

 

毫無疑問,接受這項調查的人們無一例外,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灣生的人們如何訴說臺灣

我持續對這些灣生進行了調查採訪。

 

人們普遍認為灣生的居住地除了東京和關西之外,

最多的就是以九州為代表的西日本地區。

 

但基本上他們分布在日本全國各地。

 

我個人的印象中,無論哪個地區的灣生,

他們的大學入學率都很高,有很多人活躍在各個領域。

 

究其原因,可以認為是因為臺灣的教育水準很高的緣故。

 

日本統治下的臺灣,

內地人與本島人之間存在著教育上的差距,

很長時間內,

初等教育機構分為內地人上的尋常小學校(普通小學)

和本島人上的公學校。

 

當然,還有很多優惠措施,

保證內地人在升入舊制中學以上的中高等教育方面

也享有明顯的有利條件。

 

另外,公務員擁有外地補貼(據說是「六成加俸」),

較本島人薪資待遇差距很大。

 

當然也有例外,但總體來說富裕的家庭較多是事實,

孩子們在無拘無束的環境中接受教育。

 

不過,我也採訪到不同的聲音。

 

那就是,撤回日本以後,灣生沒有像樣的安身之處,

大家都處於一種艱苦的境地,如果不努力就無法生存下去。

 

由於歸國而初次踏上日本土地的人,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有很多,

對於在不熟悉的地方生活,沒有任何根基的灣生來說,

都面臨了重重困難。

 

於是,灣生們越來越多地自己相互鼓勵,

漸漸形成了自己的聯繫網。

 

特別是在地方城市生活的灣生,

很多被當作外來者區別對待,訴說自己懊惱心情的人不在少數。

 

灣生的出人頭地大都是在忍耐這種難堪狀況下發奮圖強的結果。

 

而總是在支撐他們的支柱就是美麗的故鄉、臺灣。

2015年8月2日舉行的悼念巴士海峽戰歿者慰靈祭奠活動。

除戰歿者家屬之外,還可見到許多多桑世代的臺灣人和灣生參加此次活動

配合閱讀:「被遺忘的戰歿者」——巴士海峽慰靈祭奠活動

 

迎接戰後70年──灣生們的今天

臺灣從上世紀90年代後半期在李登輝總統領導下民主化進程加快,

這一時期開始,人們對鄉土文化和歷史的關心日漸升溫。

 

關於日本統治時期的問題,也在冷靜和客觀的判斷下,

呈現積極評價其對臺灣的貢獻的趨勢。

 

產生的連鎖反應就是對灣生的關注度也與日俱增。

 

住在福岡縣,

出生於臺南市的今林敏治先生總結了自己在臺南度過的年幼時期的記憶,

出版了《鳳凰木花開不落》一書。

 

他眾多的珍貴描述讓臺南的鄉土歷史研究學者們對該書投以熱烈的關注。

 

還有,住在東京多摩市,出生於臺北市的德丸薩郎先生,

用了10餘年的時間完成了日本統治時期的住宅地圖。

 

他充分利用了灣生之間的聯繫網,

只要收集到訊息就立即手繪到地圖上,不斷地畫了下來。

 

想想看,這真是令人發瘋的一件事情。

 

而這個完成後的地圖堪稱了解當時的臺北市市貌的第一手史料。

由臺北建成小學的畢業生組織的建成會。

定期發行會報,旨在進行交流

 

另外,在本網站出現的岡部茂先生

(住在群馬縣,出生於臺北市)

在臺北建成小學同學會「建成會」的運營上傾注了大量心血,

該同學會現在還在堅持頻繁活動。

 

這種同學會資料中無疑也隱藏著寶貴的證言。

 

除去上述,

已故天理大學名譽教授蜂矢宣朗先生將自己的記憶整理出來,

寫成《灣生之記述》自費出版,

臺中出生的篠原正巳先生也著有《臺中日本統治時期的紀錄》、

《芝山岩事件之真相》等,

這些著作都成為研究臺灣歷史所不可或缺的資料。

 

關於臺灣東部,

也有故山口政治所著《不為人知的東臺灣~灣生記載的另一部臺灣史》,

這是一部超過500頁的巨著。

 

這些著作中滲透了作者對臺灣的思念之情,

灣生對臺灣所抱有的無限深厚感情呼之欲出。

 

當今千絲萬縷的日臺情誼

每月發行一期的臺灣協會報。

在臺灣協會的資料室可以閱覽珍貴的資料、文獻等

 

現在,

國內有一個以從臺灣回國者為中心成立的組織

一般財團法人臺灣協會」。

 

這個協會以加強歸國者之間的聯繫為目的,

開展收集文獻、促進日臺交流等廣泛活動。

 

在此也可以閱讀各種資料。

 

正值戰爭結束70年,

今年在各地都舉行了悼念戰歿者或罹難者的慰靈祭典活動。

 

臺灣協會的根井冽理事長也積極幫助舉辦這種儀式或活動,

致力於通告訊息。

 

對灣生而言共通的一點,就是對臺灣懷有的感情之強烈。

 

不只是過去,他們對臺灣的現在、乃至將來,

都懷有像對日本一樣的,有時甚至高於日本的熱愛,

並且關心著臺灣的未來。

 

《殖民地臺灣的日本女性生活史》一書的作者

竹中信子女士(住在東京都,出生於臺北州蘇澳)如是說。

竹中信子女士出生於蘇澳,

一直在調查關於日治時期的蘇澳歷史。

作為鄉土研究第一人備受敬慕。

從她身上可以感受到對故鄉永不改變的熱愛之情

 

「對於我們這些灣生而言,

臺灣是無可替代的故鄉。

雖然因為戰敗而被迫離開,

但我們對於臺灣的思念之情絲毫沒有減弱」。

 

現在,日臺之間的交流年年增加,

相互往來已將達到500萬人的趨勢。

 

另外,據說今年訪問臺灣的畢業旅行的學生也將達到3萬人。

 

來臺灣旅行的人們在當地受到熱情歡迎,

為此十分感動而成為臺灣迷的也大有人在。

 

在臺灣,以灣生為代表的先人們留下的東西有很多,

當地的人們珍惜它們,守護著它們,

看到這些,無論是誰都不禁感動。

 

10月16日,由臺灣人製作的關於灣生的紀錄片《灣生回家》公映。

 

戰後出生的臺灣人將如何看待日本統治的半個世紀,

對於灣生又是怎樣的認識,將是讓人頗感興趣的話題。

 

這將再度引發人們對臺灣與日本之間密切聯繫的深深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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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灣生(wansei)日治時期在臺灣出生的日本人  ]

 

2015-10月16日,

由臺灣人製作的關於灣生的紀錄片《灣生回家》公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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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 被引揚者的軍眷屬有十五萬餘人,

一般日僑有三十二萬人,

 

[ 相關 ]  一群在台灣與日本被遺忘的人們[英國《金融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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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回家》製片田中實加 :這塊土地上的人 都是灣生

2015-10-19

http://news.ltn.com.tw/news/life/paper/924757

記者藍祖蔚/專訪

 

星期專訪》

 

《灣生回家》製片田中實加 :

這塊土地上的人 都是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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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二○○一年之前,台灣知道「灣生」一詞的人有限,

一位有個日本名字田中實加的台灣女孩陳宜儒因為外婆是「灣生」,

最愛跟她講台語,更交代要把骨灰灑在花蓮港上,

開始了她的灣生尋根之旅。

田中實加手寫無悔。(記者陳志曲攝)

田中實加手寫無悔。

(記者陳志曲攝)

田中實加小檔案

田中實加小檔案

 

十四年下來,有數百位灣生日本人重返故鄉尋根圓夢,

取得台灣政府發給的出生證明書,

補全了生命與記憶的缺角。

 

她把過程寫成《灣生回家》一書,

更催生了由黃銘正執導的紀錄片《灣生回家》,

成為二○一五年金馬獎紀錄片入圍五部作品中唯一的台灣電影。

 

「一開始,我以為『灣生』指的是一八九五到一九四六年,

日本人在台灣生的小孩,走了十四年下來,

我明白了,只要是這塊土地上的人,都是台灣的小孩,

都是灣生,都是台生。」田中實加說。

 

田中實加是日本外婆替她取的名字。

 

「實」就是果實,期許自小體弱多病的她,

像幼小的果實努力地茁壯,勇敢無懼地長大;

「加」就是累積,持續去做就會有成果,

她就秉持這個實加精神

推動了波瀾壯闊的「灣生回家」浪潮。

 

陳宜儒說:

「灣生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心在哪裡,家就在哪裡,你認同了那裡,那裡就是你的家。

台灣是我的家,日本也是。」

 

曾幫179人尋根 還有9人沒實現

Q:

替灣生圓夢的漫長過程中,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A:

我曾經替一百七十九人圓了歸鄉尋親或認祖的心願,

我最遺憾的是我曾經承諾九位灣生,要帶他們回台灣,

重返花蓮吉野村,領取他們的出生證明,

因為他們都一再強調:

「如果日後只有死亡證明,卻少了出生證明,

我的人生就好像缺了一角。」

結果等我籌到錢時,九位已經走了四位。

 

其中,桑島靜子和高橋智子兩位奶奶更都是只差了十二天和廿三天,

就這樣含恨辭世。

 

道助先生則是就差一步。他曾被徵召到南洋作戰,

受傷後隻身回到日本,心中一直掛念著棄養在台灣的妻兒,

我都幫他聯繫上了,

但是台灣兒子卻一直抱怨當初被父親遺棄了,不願相會。

道助臨終前都沒能見到兒子,只能在遺書上寫著:

「我想跟兒子重逢。」

後來,我真的把他的骨灰、外套和遺書帶到台灣,

交給他的兒子,他當場大哭,他說:

「對不起,我一直怕父子相逢後,妳會跟我收錢,

我才堅持不去日本相會。

沒想到,就這樣,我錯過了,這是人生最大的遺憾,

我永遠沒有機會再叫一聲歐多桑(日語,父親之意)了。」

但他不忘叮嚀我:

「請把我的遺憾,在其他人的身上更圓滿。」

 

就因為這句話,每一回遇到挫折時,

都讓我能鼓起勇氣繼續前行。

 

14年來 因不擅言詞受到許多懷疑

Q:

如何讓別人相信妳這個陌生人,

其實就是妳替灣生圓夢的最艱難考驗?

 

A:

這十四年來,最大的感慨就是人言可畏。

很多人都懷疑我的動機和目的,總覺得我別有所圖,

誰會相信有一個傻子願意為不認識的人做這麼多的事。

我遇到太多懷疑的眼光,也聽過太多的雜音,

說我利用姿色和身體不知騙了日本人多少錢,

還有人說我被人包養。

 

我有亞斯柏格症,不擅長解釋,很多話說不清楚,

每回受辱回家,只能提起毛筆,

在捲軸中不斷寫下「尊嚴、尊嚴、尊嚴…」寫得越多,

就代表我受的挫折越多,

我只能祈禱「讓時間替你說話,讓天給你公平」。

 

期間我要謝謝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助理高華禧,

看我受委屈,哭得比我慘,我只能裝得比他更勇敢。

 

他知道我缺錢,竟然經常偷偷塞錢給我。

另一位是負責罵我的白長菁,每回見我掉淚,

她就罵我:「妳哭啊,再哭啊,妳等著被人家瞧不起吧。」

一位溫柔,一位冷酷,都給我極大動力。

 

灣生爺奶們會講台語 愛唱雨夜花

Q:

電影中透過《中華民國國歌》和《雨夜花》等

歌曲的記憶來表現那個特殊歷史時空下,

政治與藝術對人生的影響,非常犀利,

妳怎麼看這種手法?

 

A:

那一天,松本先生重返母校跟著小朋友一起唱出國歌的時候,

我們確實都嚇了一跳,這才明白,國民政府來到台灣時,

還留在台灣的日本人都要跟著唱國歌,

即使那是趕走他的政治力,強迫他去學唱的歌,

但是他還不願割捨這段記憶,所有能跟台灣連結在一起的記憶,

他都不想忘記,不管是美好的或者不美好的。

 

至於《雨夜花》,其實不只是冨永勝會唱,

所有那時候廿歲上下的日本人都會唱。

我在尋訪中遇見的灣生爺奶都會講台語,

甚至都堅持要我講台語,

最後還要和我合唱《雨夜花》、《望春風》和《十八姑娘一朵花》這些歌謠,

我說我不會唱《丟丟銅仔》還會被他們笑。

他們是這樣懷念著自己的成長時光。

我相信,政治確實想要改造他們,但在他們心中,

他們只想回味自己走過的人生歲月,那種青春鄉愁早已經超越了政治。

 

Q:

經過這些年的努力,妳看到台灣戶政的進步嗎?

A:

我曾經被視為麻煩人物,因為不管人家見我不見我,

我就一定守在辦公室門口,等他上廁所或下班前,直接提出我的要求。

 

因此有位主任在退休時還把我列入交接清冊,要接棒的人小心應付。

 

我其實滿同情他們的,畢竟,在數位化之前,

要在滿屋子的歷史檔案中翻箱倒櫃找八十年前的資料,

有如大海撈針,何況還是他們看不懂的日文資料。

 

如今不但全部數位化了,而且還有新舊街道的對照圖表,方便極了。

 

八月底時,我已經協助一百七十九位灣生回到台灣,

領到他們的出生證明,不管男生女生看到他們的出生證明時都是熱淚盈眶。

 

Q:

不過是一張出生紙,對「灣生」而言為什麼這張紙這麼重要?

 

A:

我相信是因為他們回到日本的日子其實不好過。

 

國民政府趕他們回日本,但是回到日本祖國,他們依舊被當成異鄉人,

備受歧視,因為,他們說日語的腔調與眾不同,

一般日本人根本聽不懂,他們就是永遠的異鄉人,

人生必須重新開始。

 

看到戶籍謄本會哭,是因為他們看見了昔日家人的點滴紀錄,

好像又和家人在台灣重逢了一次。

 

咬牙堅持拍完影片 帶著無悔回家

Q:

遇見這麼多「灣生」,最讓妳傷感的個案是什麼?

 

A:

有一位灣妻,林勝子奶奶。

她因為母親隻身來台,又死在台灣,很可憐,

所以決定留下來,嫁給台灣人,好陪伴母親的骨灰。

 

我剛開始要採訪她的時候,

她只冷冷地告訴我一句話:

「我的爸爸和姊弟就要被引揚回日本的時候,

我的公公擔心我反悔,跟著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於是就把我鎖在屋內,於是我連再看家人一面,

說一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你還要問我的過去嗎?」

 

我問不下去,我只能把她當成朋友,絕口不提往事,

有空就帶著和菓子來看她,陪她聊天。

 

兩年之後,有一天,她終於帶我走進她的二樓小房間,

裡頭種滿了各式的百合花,

她說:

「我母親生前最愛百合花,所以我要把每種百合都種得很漂亮。」

 

話匣子一開,她的故事就這樣滔滔不絕地傾吐而出了。

 

Q:

電影中的「灣生」都已經逐漸老去,

妳擋不住時間,也留不住青春,妳還想做什麼?

 

A:

灣生的故事是我這輩子說也說不完的,記也記不完。

 

我很懷念前九年那種沒有媒體追訪的日子,

單純地看到灣生因為找到了人與事而歡欣,

或者因為挫敗而啜泣,我只想繼續記錄他們的故事。

 

我還在幫灣生找他們的小孩,

找死去的媽媽,找未婚妻,

找五歲被留在台灣的妹妹…現在最開心的是

不只有我可以帶他們回家,

有更多的人願意來幫忙。

 

Q:

妳怎麼回頭看這趟長達十四年的「灣生」之旅?

 

A:無悔。

奇蹟在堅持中被看見。

我不但催生完成了這部影片,

老天爺甚至還賜給我一位冤親債主,

陪伴我走過最艱難的這兩年,

他願意典當房子幫我支付所有的花費,

但願拍完電影後有能力還清所有天使的借貸,

只帶著「無悔」兩個字回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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