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大的羅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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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大的羅亭

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專欄作家 許知遠 2013-04-12 (www.ftchinese.com)

學長姍姍來遲。

已是晚上七點,樓內的光線昏暗,四下無人,

他們是特意約在醫學院宿舍頂樓見面的,教官很少在這里出現。

學長最初出現了,神色緊張、默不做聲,把一捲東西塞進了他手中,

只在轉身走前低收聲叮囑一句,你晚半個小時再走。

回到房間,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這捲東西,是史明的《台灣人四百年史》的影印本,

由於全書太厚了,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多年後,他都記得當時的緊張與興奮,像是偷食了禁果。

“他把支持國民黨的本地政要稱作‘買辦’,這嚇了我一跳”,

他回憶說,

“原來國民黨也是殖民者,與日本一樣,

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說法,有一種舊思維被捅破的感覺。”

這是1982年的台灣大學。他叫吳睿人,是政治系一名二年級學生,

在同學中,以思想活躍、富有煽動性著稱,

內心似乎總有一團難以壓抑、卻找不到方向的熱情。

這所大學以滿園杜鵑花與精英教育著稱,

它的歷史足以追溯到日本人在1897年創辦的“醫學講習所”,

當它的名字從 “臺北帝國大學”變成了“國立台灣大學”,

無礙其全台第一學府的聲譽。

多虧了傅斯年短暫卻關鍵的努力,它還成了自由思想的堡壘。

即使在在白色恐怖盛行的歲月里,臺大的自由主義之火也從未中斷,

殷海光、李敖成了其中最佳代表。

不過,這自由的火光總是微弱的。

因為把自己的失敗歸咎於共產黨對於青年人的鼓動,

來台的國民黨試圖全面控制校園,它的黨團組織則在校園生活中無處不在,

它限制學生的集會、結社的權利,

甚至出版刊物、舉辦演講與座談會、乃至海報張貼,都必須得到校方許可。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學生陷入原子化,阻礙他們的獨立思想與批判能力,

避免學生運動的興起。那些勇敢的反抗者,是偶見的例外。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前往美國、逃離台灣,

成了這些年輕而傑出的頭腦的唯一選擇。

當吳睿人在1980年進入臺大時,這所大學處在又一次轉變的前夜。

那個孤獨思想者吶喊的時代過去了,臺大在新變革中缺席了。

經由 “黨外人士”在七十年代的的抗爭,常年沉默壓抑的社會開始松動了,

人們開始嘗試表達自己的思想,盡管有了“美麗島”等接連慘案,

一種社會共識正在形成—— 維系了三十年的政治體制必須要做出改變。

相比於覺醒的社會,大學卻陷入了異樣的保守。

離狂飆一時“保釣運動”不到十年,校園里卻再難想象這樣的生氣。

沒了國民黨的默許,大規模的學生集結不再可能,

由這場“民族主義”運動引發出的“向社會進軍”的社會服務運動,

很快失去了原本的批判性。

新生的“黨外”運動吸引了特立獨行的畢業生,

但也意味著青年人的反抗活力無法投射於校園內。

迅速興起的“台灣經濟奇跡”,也加固了校園內的沉悶情緒,

臺大的年輕人知道他們將穩步成為這個不斷富足的社會的領導者,

而不是批判者。

對於吳睿人來說,大部分同學都生活在渾沌中,

這是一個去政治化、去社會化與歷史化的大學。

至於剩下的一小群人,努力在思想與行動上,尋找新的出路。

禁書與學長,則成了這些不安分的學生的主要精神支持。

被查禁的書籍與報刊,提供了瞭解歷史與現實的另一個角度,

更充滿了打破禁忌的快感,學長們因為與“黨外”運動的關聯,

為校園內輸入新的視野與力量。這些書籍與個人,

共同構成了另一個空間,讓你從現實的平庸中逃遁出去。

這個夜晚,吳睿人正體驗到這打破禁忌的巨大快感。

對於一小部分台灣人來說,史明是個“先知性”的人物。

他出生於1918年的臺北,19歲前往日本攻讀政治學。

在那裡,他成為了一名馬克思主義者,1942年秋天,他前往中國參加抗日本戰爭。

在中國的7年時光,他為中國共產黨的地下組織運輸過鴉片,

充當情報員,為台灣士兵講解馬列主義,還見證了殘酷的土改,

目睹著共產黨的暴力化。

這些經歷不僅讓他對中國共產黨喪失了信心,也對中國本身充滿幻滅。

作為一名台灣人,他感到大漢族沙文主義帶來的壓迫感,

他痛苦的發現階級意識並不能彌合台灣與大陸的地域與文化差異。

在1949年回到台灣後,他發現流亡來此的國民黨成了新的壓迫者。

在一場試圖行刺蔣介石的計劃敗露後,他流亡日本。

從1952年到1962年,他在東京白天經營水餃店,

夜晚則埋頭於寫作這本《台灣四百年》。

很有可能,它是第一部從台灣人視角來寫作台灣通史,相比而言,

連雅堂四十年前的《台灣通史》仍是純粹的中國中心論,

台灣不過是中國的政治與文化秩序的延伸地。

但史明不同,他把四百年的台灣史,視作不間歇的抗爭史,

從荷蘭人到清王朝,從日本人到國民黨,它們都是殖民者。

這也是本矛盾重重的著作,他強調沖突與對立,

刻意把復雜的歷史簡化成了一條線,他強調民族的自覺,

卻在行文中滿是馬克思主義的痕跡,忘記了這個德國人是最反對狹隘的民族意識的。

令人嘲諷的是,這本臺灣史最初是以日文在東京出版的,日語才是他的母語,

唯有流亡在外,才可能描述台灣。

這本書的命運也註定是孤獨的,它最初出版時是純粹的異端學說,

台灣公眾既看不到也不會有共鳴,即使最開明的知識分子,

主要的興趣仍在如何在國民黨的統治下獲得更多些自由空間,

而不是台灣作為一個主體民族的存在。

它只在一個小小的流亡者群落中激起的一點點回響。

史明習慣於獨行俠式的抗爭,他又傾力把它翻譯成中文在1980年出版,

開始海外激進的台灣留學生中流傳,也傳回了台灣島內,

它成了吳睿人這樣的異端學生們的盛宴。

倘若說在那個時刻,吳睿人就有了某種台灣獨立意識,這一定是在誇大其詞。

即使“台灣結”與“中國結”的辯論即將開始,但除了極少數極端者,

很少有人嚴肅思考過“台灣意識”。

史明只是這些不安的靈魂尋找的精神資源之一。

國民黨的壓抑是全方位的,反抗也是五花八門,順手抄起什麽就用什麽。

他們用左派思想來反對國民黨的右派政策,用台灣意識來對抗光復大陸的宣傳。

思想以一種令人詫異的方式來傳導。在重慶南路的西風書店里,

吳睿人與他的朋友們可以找到羅莎• 盧森堡與魯迅,更有趣的是,

一個常年被監禁的大陸托洛茨基主義者鄭學稼的昔日作品《列寧評傳》,

成了這群臺大青年人競相閱讀的作品,它也打開了吳睿人的眼界,

原來19世紀的俄國知識分子的傳統是這樣的,

他們可以這樣以“民粹”的方式深入鄉村,動員群眾……這一切都在催促吳睿人,

成為一個行動者,不僅僅是一個思想者。

當吳睿人在1983年5月當選為臺大的代聯會主席時,

他成了大學校園內越來越強烈的變革呼聲的象徵,

這還是臺大歷史上第一位非國民黨員、有顯著的改革傾向的代聯會主席。

大學內的沉默正在被打破。

但這變化實在太緩慢了。

相比1960年代的日本學生、同期的韓國學生的抗爭精神,

台灣大學生一定覺得自己是無能、幼稚的一代人,

他們的抗爭仍是邊緣式、無關痛癢的。

最大膽學生們做出的最大膽的行動,不過是在彭孟緝的家門口噴漆抗議,

彭在二二八事件是擔任高雄要塞司令,是這一悲劇的直接鎮壓人之一。

對吳睿人與他的同志來說,如何激發起校園氣氛,

既然國民黨當局試圖讓大學“去政治化、去歷史化、去社會化”,

他們就要“再政治化、再歷史化、再社會化”。

比起社會上越來越熾熱的情緒,大學內的訴求仍是謹慎的。

覺醒的學生不過要求校內的局部的自由化與民主化,

大學內的社團越來越不滿於校方的各種審查制度,沖突不時發生。

他從俄國知識分子的民粹主義出發,創造出 “新民粹”這,

鼓勵同學去鄉村、礦區、工廠,用知識關懷自身利益的土地。

他還記得在1983年的一次礦災中,第一次看到這樣多的屍體,

這比任何知識與都帶給他更多的生命震撼。

他任內最重要的貢獻仍是學生議會的建立,透過議會活動,

他激發學生的主體性,重建學生自治精神與組織,藉由學生議會的決議,

他也來壓迫校方改革。

而代聯會這一原本的官方組織,一躍成為學生民意的執行者。

不過,他的熱忱總更傾向於理論而非實踐。

“我想把校園民主,像廢除審稿、普選之類的瑣碎議題,

和民主、社會正義、台灣獨立、乃至顛覆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等等

所有流傳在戒嚴時期的台灣社會的一切地上地下的進步論述全部串起來,

搞出一套包括綱領、戰略、戰術、甚至形而上學和美學的體系”,

他在日後寫道。

他熱衷於尋找歷史的參照、沉浸於個人的感受與言說,而不是扎根於現實,

在很大程度上,他仍是“駁雜、沒有方向、缺乏耐性的人”,

對於一些更尖銳的同志來說,

他不過是個羅亭式的人物——高談闊論、魅力四射,卻毫無實乾能力,

是屠格涅夫的筆下人物在臺大的翻版。

他創造了“社會包圍校園”、“新民粹”、“職業學生運動者”這一系列概念,

在黨外集會上演講,串聯不同學校的反叛者,

卻最終發現被資深的抗爭者敏銳的指出,

他的所有理論與措辭不過是不錯政治宣傳,它缺乏經驗分析,

“不能幫助我們真正瞭解國民黨,也不能幫助我們行動”。

這校園內的狂熱青春,隨著畢業的臨近而結束,吳睿人必須尋找人生的新路了……(待續)

(註: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本文編輯劉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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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不該選舉ROC總統  > [ 台灣不該選舉中華民國總統]

美國眾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羅斯蕾婷娜

2011年六月十六日華府辦台灣為何重要」聽證會,

她強調

台灣關係法雷根總統六項保證仍然有效指導美台關係」;

其中一項(台灣故意漏網的新聞)是

她質疑「台灣不該選舉ROC總統」。

>>>>

美國早已廢止ROCROC還政台灣人民進行建制。

台灣朝野應有正確認識和心理準備。

相關—>續「與鄭弘儀談公投」[連根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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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的太平洋戰爭 –戰後失落的六十八年]

台灣人來說,台灣國號憲法是最低限度的要求。

小田滋 大哉問[楊劉秀華]

台灣人的太平洋戰爭[傑希,作者為醫師]

讓中華民國從台澎獨立[田台仁]

國籍選擇權  [  陳逸南《北社評論》 ]

從反人類重罪省思人道之為物 [  田年豐  ]

日本對俄總統訪北方四島反應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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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想像這樣的政黨竟然還能夠繼續執政,

這是國民黨幸運,還是人民無知懦弱

在我眼中,

台灣還不是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

你們的政府沒有還原歷史真相正式向人民道歉前,

怎麼還能大聲說台灣是一個民主的國家?」

一位德國女士的直言 [   潘惠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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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獨立運動希望的是->台灣國共爭奪中國主權的戰爭脫身 ]

[ 台澎一國金馬一國  中國內戰不必拖台灣下水  台灣中國一邊一國 ]

<< 台灣不會因為中華民國流亡政府的存在變成中華民國 >>

[  國民黨殘餘者虛構的政府 >>>

寄生台灣自稱中華民國流亡中國人台北政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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