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蔡宜家專訪】 專訪野島剛 http://udn.com/news/story/7009/1721412
野島剛在喜愛的台灣咖啡館接受專訪。
攝影/蔡宜家
一位在台灣寫台灣真相的日本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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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31日,是野島剛在朝日新聞的最後一日。
休假中的他,
連日在台灣接受新書
《故宮90話:文化的政治力,從理解故宮開始》專訪,
一派優閒地走進台北的某間咖啡館,
以帶點日本腔的中文,開啟一段異國對話。
自日本上智大學新聞系畢業後,
即進入朝日新聞社,2001年起擔任駐新加坡特派員,
曾赴伊拉克、阿富汗等戰地前線採訪。
後擔任東京本社政治部記者,
2007 年至2010年擔任駐台北特派員。
採訪報導兩岸三地華人圈的政治、外交、文化等議題。
最後,擔任朝日新聞國際編輯部副部長。
離開待了二十五年的朝日新聞,
他計畫開始更認真的經營自己和台灣的關係。
追求真相的記者 十年後再寫故宮
隔日,也是野島剛的新書出版日,談起新書,
他的眼睛一亮:
「十年前我寫過故宮,總覺得沒寫完,這一本終於圓滿了。」
利用數個下班後的日子,
埋首資料群寫跟台灣有關的書,
讓人覺得這個日本人對台灣的熱愛肯定非一般。
他卻說:
「我並不是因為熱愛中華文化、蔣介石,
或是台灣新電影,才開始寫這些書的。」
身為記者,
他認為自己只是執著於「把沒被看到的東西挖出來」而已。
野島剛的專長是政治,
但是藍綠鬥爭、兩岸問題,這些野島剛口中「很熱鬧的議題」,
他深知自己是一個外國人,不應該介入。
「這是我一貫堅持的立場,但我還是得要寫台灣,那該怎麼辦?」
所以,他寫故宮、蔣中正,也寫台灣新電影、捷安特腳踏車。
「透過一個對象切入,既有說服力,又不那麼直接,
就可以挖出很多台灣社 會問題。」
攝影/蔡宜家
日本人看台灣電影 看出新趣味
「對很多日本人而言,台灣是友善的鄰人,
卻對它的歷史文化感到陌生,即使想要認識台灣,
也不知從哪下手。」
自2007年派駐來台,他開始密切關注台灣電影:
「要真正透視台灣社會的本質,
電影鏡頭下的台灣是關鍵性要素;
見微知著,因為台灣電影本身融入了相當多元的要素,
那都是台灣一路走來的足跡。」
2015 年出版的《銀幕上的新台灣》一書,
日本版書名取為《認識.TAIWAN.電影》,
以別於影評人的記者之眼,
鎖定2005至2015年的台灣電影,
試圖找出 「國片熱潮」的源頭與脈絡。
他說,「2008年轟動全台的『海角七號』,
給國片注入一隻強心劑,2007~2010這段高峰期,
好評的作品一部又一部的出現,
也讓生活在台灣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重新踏上認識台灣的旅途。」
他眼中這些大放異彩的「新新台灣電影」,
已脫離早期「新浪潮電影」所偏重的個人意識書寫,
開始試圖在藝術和娛樂間取得平衡。
也因此,他不斷強調自己不是以專業影評家,
而是以一個記者的角度來寫這本書的。
「我希望以有趣、感動、好笑、催淚,
等直率的情緒感受,和讀者分享」。
所以,他在笑淚中,
給了《聽說》、《不能沒有你》、《艋舺》、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等片五顆星。
「在日本能被接受的台灣電影類型,都是偏向風格清新、或與日本有關的。」
下一個行程,他將去花蓮港口部落採訪,
為電影《太陽的孩子》撰寫一篇報導。
「那是一部很棒的電影,和日本很多境遇相似,
但缺乏一個線索讓日本電影公司注意到,所以我打算來做這件事。」
比較台日差異,他認為日本文化相對的單一。
「一個小島上,有閩南﹑客家、外省和原住民、新住民。
民族的複雜性、自我認同的困擾,能造就文學和藝術創作題材更加豐富。」
所以他觀察到很多新導演,都在努力處理這些議題。
《太陽的孩子》電影劇照。
接受彼此 一起努力呈現「台灣共同體」
「很多導演在努力呈現『台灣共同體』的概念,
企圖達到一個和諧的成果。」
他為參與《KANO》的魏德聖叫屈,
「有人批評他媚日,但是魏德聖也拍了《賽德克·巴萊》,
難道他人格分裂?」
他認為,魏德聖只是想呈現
「台灣人走過的這五十年的路」是什麼樣貌而已。
書中提及「摩托車、咖啡館、同性戀、教官」是國片的重要元素。
在台灣生活時,野島剛也喜歡騎腳踏車、泡在咖啡館,
面對「年輕人的夢想就是開一間咖啡館」所引起的批判,
他十分不以為然。
「其實就我觀察,對台灣人來說,是藍是綠沒那麼重要。
今天可以過得比昨天好、居住環境、薪水可以改進,更重要。」
「這聽起來很無聊,卻很現實的議題,
這代表這就是現在台灣人最迫切、想解決的問題,
應當是有個脈絡需要被看見的。」
和這個比台灣人還能欣賞台灣的日本人接觸,
更能感受到一種純然、無障礙的眼光,
讓人好奇野島剛與台灣的淵源。
大學在台唸書 變成很台的日本人
1991年,
野島剛在台灣做交換學生,同學帶著他騎車旅遊,
他對台灣的人文景致、小吃和娛樂活動印象深刻。
當時正值社會開始民主化、經濟起飛期,
他見識到最美好的台灣:
「那時候的報紙和人都充滿理想、樂觀,非常的有希望。」
書名:《故宮90話:文化的政治力,從理解故宮開始》
作者:野島剛
譯者:張惠君
出版社:典藏藝術
出版日期:2016年4月1日
回國後進入朝日新聞,
2007他接受派駐來台,再續前緣。
「每天工作都很忙,但我下班後就去國家圖書館找資料。」
利用這些零碎時間,他挖出許多「可以說的秘密」,
集結出故宮系列書籍。
「挖, 是記者的工作,需要有一個動機去做進一步的整理,
很多的空間就會出來了。」
「每一件工作都需要有自我表現,
必須抱持著『只有你能做,別人不能做』的想法。」
有沒有價值並不知道,
但這是一個新聞工作者努力和態度的問題。
即便不在工作中,作為一個資深記者,
野島剛不背棄自己的信念。
為何執著於故宮?
他這麼說:
「故宮的政治性很強,這是體制的問題,
故宮要去掉政治性,首先就得先認知到自己有政治的問題。」
「現在的我,很喜歡台灣電影和故宮,
乍看起來是不同立場,但我不要選邊站,心理一點也不矛盾,
因為故宮已是台灣的故宮,
讓大家好好的喜歡、享受、利用它來營利,又有何不可?」
深耕台灣據點 探開更多新領域
他喜愛台灣的東部和南部,
探索小巷弄中的美食和人情、看著湛藍的海與天空。
「現在台灣流行本土旅遊,越來越多人熱愛自己的土地,
這是非常好的現象,現在我老是搶不到國內機票和車票呢!」
「台灣很自由、位置好,我要在這邊當個自由寫作者。」
自由之身的野島剛,計畫在未來搬來台灣,作為據點,
延伸至東南亞和大陸,深入追寫兩岸三地的政治文化。
詢問野島剛,是否有至今仍無法理解的台灣文化?
他歪著頭,思考了一會,笑著說:
「豬哥亮和林美秀到底為什麼好笑?可以告訴我嗎?」
和他解釋這是所謂「台客文化」,
緊接著他又說:「不行,那我還是要想辦法理解。」
2016年的野島剛,正在成為一個比台灣人還台的日本人。
「挖,是記者的工作,
需要有一個動機去做進一步的整理,
很多的空間就會出來了。」
攝影/蔡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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