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而言,二戰到1974年才結束

2014年01月20日

 

對他而言,
二戰到1974年才結束

 

http://cn.nytimes.com/obits/20140120/c20onoda-obit/zh-hant/

ROBERT D. McFADDEN

 

大日本帝國陸軍(Imperial Japanese Army)的軍官

小野田寬郎(Hiroo Onoda)上周四在東京去世,

終年91歲。

 

由於不相信二戰已經結束,

小野田寬郎在一座菲律賓島嶼的叢林中堅守崗位29年,

直到1974年,才回到對他來說已經完全陌生的日本,

並受到了英雄般地熱烈歡迎。

 

日本政府對外宣布了小野田寬郎在一家東京醫院辭世的消息。

 

在時光隧道中迷路的陸軍少尉小野田寬郎,

是二戰的最後一批堅守者之一:

作為一名軍人,

他把天皇奉為神祇,視戰爭為一項神聖的使命;

他靠吃香蕉和椰子活下來,

也殺死過一些被他當成敵人的村民;

最終,他到了祖國,

但那個簡單淳樸的安逸鄉已經變成了摩天大樓、電視、噴氣式飛機、

污染和原子破壞構建的未來世界。

 

日本歷史上與文學作品中均不乏忠貞不渝的英雄,

尤其是在目標已經失敗或無望的情況之下。

 

對許多人來說,小野田寬郎,

一個有着高貴品格和軍人作風的矮小精幹的男子,

好似舊時的武士。

 

他最終把自己的軍刀交給了菲律賓總統

費迪南德·E·馬科斯(Ferdinand E. Marcos),

以示投降,但後者把軍刀還給了他

 

回到日本時,

迎接他的是歡呼的人潮、慶祝的遊行隊伍,

以及官員的講話。

 

他的歸來,讓這個國家湧起了一種自豪感。

 

許多日本人認為,

在經濟繁榮和物質主義日漸興盛的戰後時期,

這種自豪已經蕩然無存。

 

對於世界上的很多人來說,

他所經歷的磨難或許毫無意義,

但在日本,

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提醒着人們堅守職責和鍥而不捨的救贖精神。

 

這一切都源於一個簡單的命令。

回國之後,

他出了一本回憶錄。

 

書中說,1945年初,

小野田寬郎接到了最後一項命令:

堅守陣地、繼續戰鬥。

 

小野田寬郎堅信的軍事紀律告訴他,寧死也不投降。

 

當日軍由於美軍的進攻而撤退時,

他繼續留守位於馬尼拉西南93英里(約合150公里)的盧邦島。

 

日本投降之後,

當年9月,

中國、東南亞和西太平洋地區仍有數千名日本的散兵游勇。

 

許多失散的日本兵要麼被捕、要麼回國,

還有數百人不願投降或自殺,

轉而躲了起來,

餓死或病死的大有人在。

 

少數倖存者拒絕相信空投的傳單或廣播里所說的日本已經戰敗的消息。

 

接受過游擊戰術訓練的情報員小野田寬郎,

以及另外三名士兵發現了寫着戰爭結束消息的傳單,

但他認為,這是敵人的宣傳攻勢。

 

他們建造了小竹屋,從村子裡偷來大米等食物,宰牛吃肉。

 

熱帶的炎熱氣候、老鼠和蚊子

讓他們備受煎熬,

但他們仍然把軍裝縫補好,

讓步槍保持在備戰狀態。

 

由於認為仍處在戰爭中,

他們躲避了美國和菲律賓的搜索隊,

襲擊他們當作敵軍游擊隊的島上居民;

大約30名居民在與他們的衝突中身亡。

 

1950年,一名士兵向菲律賓部隊投降,

另外兩人分別於1954年和1972年

遭尋找叛逃人員的島上警察槍擊身亡。

 

1959年,小野田寬郎少尉被正式宣布死亡。

 

1974年,

這名最後的戰士被專程前來搜尋他的學生鈴木紀夫(Norio Suzuki)找到。

 

小野田寬郎拒絕了鈴木紀夫提出的回國請求,

堅持繼續待命。

 

鈴木紀夫帶着他的照片回到了日本,

日本政府隨後派出了

一個包括他的弟弟和之前的長官在內的代表團,

來正式解除他的職責。

 

小野田寬郎對弟弟滋郎(Toshiro)說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這麼久。」

 

在馬尼拉,

小野田寬郎穿着破爛的軍裝,

把他的軍刀呈送給了馬科斯。

 

對於躲藏期間犯下的罪行,

由於他認為是處於戰爭時期,

馬科斯予以了赦免。

 

抵達東京之時,小野田寬郎已然成為了民族英雄。

 

他見到了年邁的父母和揮舞着國旗的人群。

 

他的叢林傳奇連續多日成為日本媒體的主要內容。

 

除了愛國精神和對他勇氣的讚賞,

更多地是他的叢林經歷引發了懷舊和憂思的浪潮。

 

這名52歲的老兵如同從過去復活的幽靈,

穿着嶄新的藍色套裝,剃着軍人的平頭,

嘴唇上方和下巴蓄着少許鬍鬚。

 

他談論職責的時候如此真誠,

似乎已經成為了忠誠於傳統價值的典範。

 

許多日本人認為,這種價值已經蕩然無存。

 

他說,

「我很幸運,

可以在年輕力壯的時候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自己的職責當中。」

當被問到在叢林中都想些什麼的時候,

他說,「除了完成任務,別無其他。」

 

著名的東京媒體《每日新聞》

(The Mainichi Shimbun)在一篇社論中寫道:

對於這名軍人來說,職責要高於個人的情感。

小野田告訴我們,

生命中有比物質上的富裕和自私自利的追求更重要的東西。

還有精神的層面,而我們或許已經忘了這一點。」

 

在日本受到全體國民的歡迎之後,

小野田寬郎接受了體檢。

 

醫生們發現,他的身體狀況出奇地好。

他獲得了軍人養老金,簽下了價值16萬美元的合同,

以出版一本由人代寫的回憶錄《永不投降:我三十年的戰爭》

(No Surrender: My-Thrity Year War)。

 

隨着他的故事通過書籍、文章和紀錄片被全世界了解,

他開始試圖過一種普通人的生活。

 

他去跳舞、學開車,並在日本各島遊歷。

 

但他發現,自己彷彿是身在異鄉的陌生人,

因物質主義而幻滅,為種種變化而不知所措。

 

他說,「東京的高樓和汽車太多了。

電視可能很方便,但是對我在這裡的生活沒有任何幫助。」

 

1975年,

他搬到了在巴西聖保羅的一處日裔聚居區,

在那裡養牛。

 

接下來的一年,他娶了日本茶道師町枝(Machie Onuku)。

 

二人於1984年回到日本,

創辦了着眼於求生技能的青年訓練營:

小野田自然塾(Onoda Nature School)。

 

1996年,

小野田來到他曾長期堅守的盧邦島,

向當地的一所學校捐款1萬美元。

 

近年來,

他分別在日本和巴西居住,

並於2010年被巴西授予榮譽公民的稱號。

 

小野田寬郎1922年3月19日

出生於日本中部和歌山縣的海南市,

有六個兄弟姐妹,

父親和母親分別是

小野種次郎(Tanejiro Onoda)和小野田玉惠(Tamae Onoda,音譯)。

 

他17歲時前往1938年被日軍佔領的中國城市武漢,

為一家貿易公司工作。

 

1942年,他加入帝國陸軍,

經過挑選接受特訓,

並進入日軍的情報官培訓中心

——陸軍中野學校(Nakano School)。

 

在那裡,他學習了游擊戰、哲學、歷史、武術、宣傳和秘密行動。

 

1944年12月底,小野田寬郎抵達了盧邦島。

 

該島位於馬尼拉灣和科雷希多島的西北方向,

長16英里、寬6英里,是一處戰略要地。

 

他得到的命令是,破壞港口設施及一處臨時機場,

阻撓美軍的進攻。

 

但是,島上的高級官員又下達了新的命令,

要求他們為日軍的撤離做準備。

 

美軍於1945年2月28日登陸時,

最後一批日軍士兵不是逃跑就是戰死。

 

谷口義美少佐(Yoshimi Taniguchi)給小野田寬郎

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堅守陣地、繼續戰鬥。

 

少佐承諾說,

「或許三年,或許五年,無論發生了什麼,我們都會回來找你。」

 

29年後,退役的谷口義美已經是一名書商。

 

在日本政府的請求下,

他重返盧邦島去兌現自己的諾言。

 

他對小野田寬郎說,

日本戰敗了,

小野田的職責也解除了。

 

這名精疲力竭的軍人行了個軍禮,留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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