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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金融時報》 戴維•皮林 2013-08-20 (www.ftchinese.com)

David Pilling

宮崎駿新片緣何招致嫉恨

東京靖國神社內的戰爭博物館

——游就館(Yushukan)是日本修正主義的神社。

走進游就館的大門，

你首先註意到的就是具有傳奇色彩的零式戰鬥機

——這種暗綠色塗裝的戰鬥機當年是世界上最先進的艦載戰鬥機。

零式戰鬥機比英國噴火戰鬥機(Spitfire)操縱性能更好，

而且作戰半徑長得驚人，

在盟軍發展出相應的技術和戰術之前，

它極大地幫助了日本的戰爭努力。

1941年，零式戰鬥機投入日本對珍珠港的突襲，

三年後日本戰敗已成定局時，

這種戰機被用於“神風”自殺式攻擊。

零式戰鬥機已成為日本為數不多但聲勢浩大的極右翼分子的偶像。

這些右翼分子往往面色陰沉，

開著預示不祥的黑色麵包車在日本各地巡游，

高呼仇外口號，緬懷帝國的“輝煌時代”。

這些人抱怨日本在二戰後成為美國的“附庸國”而喪失尊嚴。

對他們來說，

零式戰鬥機完美象徵著美國剝奪天皇神聖地位之前

那個時代的工程實力和奮鬥精神。

因此，

世界知名的兒童動畫電影導演、

帶有和平主義甚至社會主義傾向的宮崎駿(Hayao Miyazaki)

以零式戰鬥機為素材製作其最新的電影，

多少有些令人意外。

宮崎駿的電影，

包括製作精美的《龍貓》(My Neighbour Totoro)

和奧斯卡獲獎影片《千與千尋》(Spirited Away)，

通過描述天真的童年以及其中有著木靈和水神的隱形神道世界而令觀眾們著迷。

上月在日本上映的影片《起風了》(The Wind Rises)，

是對零式戰鬥機設計者堀越二郎(Jiro Horikoshi)的紀念

——宮崎駿將其稱為“非凡的天才”。

片中飛行和機械的畫面很多，都以神奇的動畫形式呈現。

盡管零式戰鬥機與同時代戰機一樣大小，

但它卻能飛得更快、更遠。

宮崎駿在接受《朝日新聞》(Asahi Shimbun)採訪時表示：

“原因何在？

這是因為堀越二郎在直覺上明白沒有人可以用語言解釋的空氣動力學的奧秘。”

對他來說，

零式戰鬥機代表著在日本 “屈辱的歷史中，

我們日本人可以感到自豪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

你或許認為日本保守派將會感到高興。

實際上，

宮崎駿受到了許多保守派人士的憎恨，

在右翼的聊天網站上他還被貼上了“反日”和“叛國者”的標簽。

《起風了》將戰爭描述為對人類生命的令人惋惜的摧殘，

表達出和平主義傾向。

除此之外，

宮崎駿招致如此嫉恨的原因，

還在於他在今年7月該片上映之時發表的一篇文章。

他在文中以一種另類且有些隨意的筆觸，

強烈反對修訂禁止日本發動戰爭的和平主義憲法，

並對鷹派首相安倍晉三(Shinzo Abe)等政客粉飾歷史的做法提出批評。

宮崎駿敦促對“慰安婦”進行妥善的賠償。

“慰安婦”是指來自韓國、中國以及其他地區的年輕婦女，

往往被欺騙或者被以暴力方式脅迫做隨軍妓女（日本的右翼分子堅稱她們全都是自願者）。

更有爭議的是，

他提議日本與中國分割或共享目前處於日本控制下的島嶼

——中日兩國政府正因這些島嶼陷入緊張的對峙。

他在接受《朝日新聞》採訪時表示，

極右翼分子把零式戰鬥機發明者堀越二郎的天賦作為“宣泄他們愛國熱情和自卑情結的出口”。

他在談及製作這部影片的目的時表示：

“我希望將堀越二郎與那些人區分開。”

與《起風了》引起爭論相呼應的是，

日本國內關於本國對過去的責任以及與鄰國

（尤其是與更強硬、軍事實力強大的中國）

關系的觀點正逐漸發生變化。

最近的皮尤民調(Pew)顯示，

63%的日本人認為日本已為戰爭罪行做出足夠道歉

——在那些年齡在18-29歲的年輕人當中，

持這一觀點的比例升至73%。

為日本年輕人辯護的人表示，

他們憑什麽要對自己出生之前逾半個世紀發生的事件感到內疚？

英國首相戴維•卡梅倫(David Cameron)

拒絕對1919年英國人在阿姆利屠殺印度平民的事件作出誠懇道歉時，

也說了類似的話。

日本人的態度與上世紀90年代相比已經有所轉變，

當時民調顯示絕大多數日本人認為日本沒有做出足夠道歉或補償。

例如，

安倍晉三拒絕所謂的“道歉外交”；

日本歷任領導人都發表過與著名的“村山道歉”類似的道歉聲明

——前首相村山富市(Tomiichi Murayama)曾表示，

針對

“日本的侵略和殖民統治行為對這麽多人造成的巨大痛苦和不幸表示深切的愧疚”。

此類聲明經常被日本鄰國認為是不真誠的，尤其是在東北亞。

皮尤調查發現，

只有2%的韓國人和6%的中國人接受日本的道歉，

而在同樣曾遭受日本野蠻侵略的菲律賓和印尼，

這一比例分別為48%和 35%。

安倍晉三上周向靖國神社獻上祭祀費

——靖國神社供奉著250萬名日本軍人的“亡靈”，

其中包括14名被判有罪的甲級戰犯。

他沒有親自去參拜靖國神社，以降低外交沖擊波。

安倍晉三表示，日本人將“牢記戰爭的教訓”，

但他沒有循例提及日本的侵略，

也沒有重復日本永不再發動戰爭的誓言。

如今，

日本左派的聲音更頻繁地遭到壓制，

但與錶面印象相比，宮崎駿等人的觀點更為普遍。

皮尤調查顯示，56%的日本人仍反對修改憲法。

沒錯，這一比例較2006年的67%有所下降。

然而，當大阪市長橋下徹(Toru Hashimoto)尋求為使用“慰安婦”辯護時，

四分之三的日本人不接受他的立場，

這葬送了他的政治前途。

日本阻止修憲的屏障仍然相當堅實

——它不僅需要議會三分之二的多數通過，

而且還要獲得全民公投的批準。

即便是安倍晉三也在上月承認，他要修憲的話，還沒有足夠民意支持。

盡管右翼分子對宮崎駿進行攻擊，

但大部分公眾仍以最好的方式支持他：

自四周前上映以來，《起風了》一直穩居票房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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