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中國女孩的“愛國演講”:你所不知的台前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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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責任編輯郵

更新於4天前 許吉如 為FT中文網撰稿

 

哈佛女孩的“愛國演講”:你所不知的台前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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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大學中國留學生許吉如

日前在北京衛視的演講贏得廣泛關註,

如今她給FT中文網撰稿,講述演講背後的故事。

【編者按】

畢業於哈佛肯尼迪學院的中國留學生許吉如,

日前在北京衛視《我是演說家》第三季中

以一篇《國強則少年強》的演講贏得廣泛關註。

如今,她應FT中文網之約撰寫本文,

希望更全面地講述演講背後的故事。

 

演講脫胎於以色列之行的日記

今年二月剛剛開學的時候,

我跟一位中國同學走在去哈佛廣場一家日本拉麵店的路上,

聊到STEM簽證政策(STEM即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編註)。

 

那段時間,

美國國土安全部關於取消STEM優惠政策的討論很熱烈,

也就意味著STEM專業的學生的留美幾率可能大幅降低,

需要更緊迫地考慮回國發展這個選項。

 

我們並沒有聊到任何家國層面或者與愛國主義情懷有關的話題,

他很自然地說,

“其實我覺得沒什麽,比我原來設想的或我同班同學想的要好多了。”

(編者註:上圖為美國哈佛大學)

 

他在哈佛學習計算機專業,

身邊也有不少來自其它發展中國家的同學,

有些人是把留在美國當成個人發展層面的“救命稻草”的,

因為回到祖國意味著放棄太多:

待遇,機會,文化上的再適應。

 

而對於他而言,今天中國龐大的市場,

市場中的繁榮,與世界的接軌,

即便不能給計算機專業的同學提供在美國工作的優渥待遇,

但也一定讓這些青年有所作為。

 

他說,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國家層面的強大能怎樣影響一個個體的選擇,

“我當然關心簽證政策,但沒必要太過擔心。”

 

他的話讓非STEM、並且也從未考慮過留美的我深以為然。

 

對於我們這代人而言,留美只是選項之一,不是唯一。

 

今年三月在以色列 ——也就是演講中兩個事例的發生地,

我一次次為猶太人去國還鄉的命運感到悲愴,

為這個二戰期間沒有自己安身立命之所、被四處拒絕入境的民族感慨。

 

固然無論是國際事件,還是國家命運, 都沒有可比性,

任何類比也是對巴以人民奮鬥的片面解讀與不敬,

我還是不由自主會聯想到自己的國家——這份不由自主和愛國無關,

是身份上的關聯性與長期記憶的熟悉感,讓我不由自主。

 

我覺得猶太人的命運並不陌生,兩個民族為家園而戰的沖突也不陌生,

“回家”究竟是心安理得自然而然,

還是一場需要流血流淚的艱難抉擇與抗爭,這樣截然不同的對比更不陌生。

 

回頭看幾代中國留學生赴美、留美不同的心態;

再往更早的時候看,看近代史上中國人的漂泊

——也許不像猶太人一樣漂泊在路上,

但多多少少漂泊在家國前途未卜的心路上。

 

越往回看我就看到越多,

於是我從以色列回到波士頓的第二天就寫下一篇日記,

這篇日記就是現在被不同平臺命名為

“國家強則少年強”

“國家給年輕人最好的禮物是自由選擇的權利”

“國家層面的安全感”的演講前身。

 

關於電視表達

寫完這篇日記過了幾天,《我是演說家》第三季節目組聯繫上我。

 

梁植師兄第一季奪冠後向節目組推薦了我,

去年暑假我們有初步的溝通,當時由於我還在美國念書,

就先擱置了第二季。再次聯繫上之後,

我們開始挖掘有什麽可講的,或是想講的話題,

我很自然地想到剛寫下的這篇日記,

我說我想談談在以色列的見聞感想。

 

從當時三月到真正站在臺上演講的六月底,

期間我也對參加電視節目和公共表達有所遲疑。

 

我不確定到底要不要參加節目,

但確定的是,如果參加節目就會講這篇稿子。

 

坦白說,我不知道這次演講的效果會是怎樣;

在電視媒體大幅受到網絡沖擊的今天,

我甚至不認為這場演講會被很多人看到。

 

我最忐忑的是,會被多少人反對,會被怎樣反對。

 

從一篇個人日記的角度,我寫我的見聞,我抒發我的感想,

一己之言而已;然而在公眾場合,

從任何視角,以任何方式,但凡談論到“家國”二字,

話題之大,情感之自然又微妙,復雜又豐富,

我預料到了其實比實際更多的質疑和駁斥。

 

我們作為中國人真的那麽有安全感嗎?

什麽層面上的安全感?

 

在我所表達的國家層面、國民身份上的安全感,有;

在反對聲音所提到的,實際生活層面上的安全感,

有人覺得有,有人覺得沒有,有人想要更多,

而我們也理應擁有更多。

 

換言之,前者是安全感,後者可以被稱之為安全感,

亦可以被理解為對政府工作的滿意度。

 

(一座房子建得穩,禁得住風雨,巋然不動;

也許房間內部的裝潢、傢具、電器需要維護翻修,

但兩者毫不矛盾。)

 

什麽是自由選擇的權利?

我所理解的自由選擇的權利,

就是其中一種選擇相比於另一種,

不必犧牲太多東西。

 

回到文章開頭那次聊天,是否回國只是單純的選擇題,

不是逃離或“人往高處走”,選擇留下的人不是因為“必須”,

選擇回來的人亦不是犧牲小我、只為奉獻的民族英雄。

 

最初中國人去美國,赤手空拳,輸出勞力,

用汗水乃至生命,換來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在唐人街安家落戶。

 

到後來,上世紀末,一批一批中國留學生帶著知識、技能,

來到美國的大學和實驗室,不用再住唐人街了,

他們把家安在寧靜的郊外,安在中產階級的洋房,

在實現物質生活飛躍的同時,也實現了一部分自我。

 

但是今天,2016年,

留學生群體在去與留這件事上呈現出多樣性。

我的身邊,有人因為創業而回國,

加入國內風起雲涌的創業浪潮中;

有人帶著理想回國,在村官的基層崗位上感受祖國的厚重;

有人休學回國,在國內的智庫或學術研究機構里,

換一個地理坐標,繼續追求真理;當然也有人,

在華爾街,在硅谷,在世界銀行,在美國的各行各業,

各個城市,生根發芽,開枝散葉。

 

你問他們為什麽要回國,或者為什麽要留下,

我想很少有人在今天還會回答你,

因為“地大,錢多,人傻,速來”或者“生個孩子一齣生是美國人!”。

 

他們的回答往往是

“因為有了很好的機會”,

“因為我挺喜歡美國的”,

“因為我適合這里”。

 

這樣一份基於發展機會、基於喜歡和適合而作出的選擇,就是自由。

 

和父輩不同,我們所處的不是一個物質匱乏的年代,

不是一個機會缺失或文化狹隘的社會,

我們不用因為在哪裡可以找到體面的工作,

在哪裡可以有琳琅滿目的商品,

在哪裡可以有最前沿的信息而作出人生最重要的決定,

因為祖國和外國都能為我們提供一個相對還不錯的物質生活和發展機會,

而兩個國家各自都有一些產業和市場,

適合不同性格、不同專業的中國人進行發展。

 

我們留下,只是因為那片土地有著更多我喜們歡的機會,

而我們回來,同樣也是因為經過自己的認知和判斷,

發現祖國也充滿了機會。

 

祖輩父輩們當年出國,背水一戰,

“美國夢”三個字固然精彩,

也有不為人知的辛酸;

今天我們出國,進退自如,除了美國夢也有中國夢,

我們根據自己內心的感受,

誠實地選擇做美國夢還是中國

夢,我相信兩個夢,都會美夢成真。

 

和動盪國家做橫向比較,合適嗎?

在演講中提到的敘利亞同學,是在“大國的競爭”課上認識的Lina。

她童年因敘利亞內戰隨父母姐妹移民,定居華盛頓。

 

去年冬天,家裡遠房堂弟被阿薩德政府徵兵,全家想著拿錢息事寧人。

 

我跟她從這件事聊到敘利亞局勢,她說,

“阿薩德是壞,但敘利亞現在鬧哄哄的又好到哪兒去了呢?

 

橫豎都是壞,我已經不知道哪種更壞了。

 

中國國情是很復雜,很多問題,

但是你們中國留學生只要想回國就分分鐘回得去。

慢慢來,中國好歹是穩定的,不流血,

也不求外國‘人道主義乾涉’。真的要穩。”

 

她讓我明白了穩定的意義何在。

於人於國,見賢思齊焉,見不賢或不幸而內自省也,

我覺得無可厚非。

 

畢竟,我們天天喊穩定,

不穩定的記憶也不過幾十年前,並不遙遠,更不陌生。

 

話語權是什麽給的?

話語權是文明世界給的,是要被伏爾泰先生誓死捍衛的權利

——這是理論層面的權利。

 

而不被落實的權利,

沒有被轉化為觀點且沒有被傾聽的話語權,多少有點兒虛。

 

說我的個人經歷吧。

 

留學生在美國都有一個坎兒,

除非你有極其明顯優越的個人特質,或者特別熟悉他們文化,

或者內心特別強大,否則拿什麽去參與,去展示, 去找自己的位置?

 

你總得有點兒什麽,能說點兒什麽,

並且你說的不太容易被一般美國人找到漏洞。

 

我說中國,因為我熟悉,且他們感興趣,課堂討論根本繞不開。

 

我不用多看什麽書,多瞭解什麽理論,課堂上被問到中國有關,

我就知道多少說多少;慢慢地說多了,

表達的自信、更加重視表達的渴望也就建立起來了。

 

今天的中國留學生在美國

慢慢褪去了“書呆子”“安靜內向”等固有形象,

有了更多表達表現的機會,不完全是因為英文更好了,

出國更早了,或者美國人更友好開放了,

根本上還是因為

我們代言的那個產品更引起大家的興趣了,

那個產品叫中國,我們都是代言人。

 

(其實不僅僅是護照意義上的中國人,

今天的中國賦予所有與中國有所關聯的人

——包括華裔、會說中文的人、教授中的中國專家、中國通

——一張“中國牌”可打。)

 

國強則少年強?國不強,少年就不能強嗎?

都能強,區別在於是樂強,還是哀強。

 

換言之,國不強而少年強(比如以色列)的強,

是一份哀兵必勝的精神,

是寒門出貴子、逆境出人才的悲憤之強,

也是那句“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強。

 

相反,國強而少年強的強,更多是一份因幸運而坦然的內心強大,

不必憋著一股勁,不必忍辱負重,在順境里也能一路凱歌的強。

 

如果時代註定要哀強,當仁不讓;如果命運可以樂強,何樂而不為。

 

寫在最後

“奇葩說”的馬東老師曾說“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而被理解,

被善意和寬容地理解,被意想不到鼓勵著地理解,是我此刻最大的幸運。

 

在關註和討論中,我被大家帶著,繼續思考我自己說過的話。

 

再思考,再表達,我意識到辭不達意是比被誤解更絕對的宿命

——畢竟,即便我的思考和表達都帶著我個人必然的局限,

我也已經收獲了太多的理解。

 

感謝FT中文網,給我一個“讓辭更達意”的機會。

 

表達最終會陷入更多的表達,此刻我最想表達的,

是這篇演講真實的台前幕後、前因後果,

更是對所有關註與鼓勵、批評與建議深深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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