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4/03
http://zh.cn.nikkei.com/columnviewpoint/tearoom/8692-20140403.html
東京眼(8)
《KANO》 教台灣人的事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
香港人眼看台灣的社會革命,羨慕又妒忌。
總是在問,為什麼台灣行,香港不行。
我給你一個答桉:意識分別。
台灣電影人魏德聖繼《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後,
再監製了一套三小時的長片,叫《KANO》。
故事講述三十年代的台灣,
于日治時期台南嘉義的嘉義農中一隊名不經傳,
從來沒有嬴過一場棒球賽的農村球隊,打入于日本本土舉辦的甲子園決賽。
故事中,不論教練、球兒,都熱血非常。
電影中經常出現的「概念」,
對台灣和香港的漫畫讀者,並不陌生。
《KANO》異常卻又真實地熱血。
這種著重熱血、友情、努力,最後得到成績的故事,
就像漫畫《少年Jump》宣傳的意識形態,
也是「很日本」的一種電影文本概念。
教練近藤(永瀨正敏飾)在片中,
要求一隊完全不成器的球兒每天要在嘉義跑一圈,
一邊跑,一邊要高喊「甲子園」。
搞得學生都覺得,甲子園就好像在「自己的隔鄰」,
進甲子園好像不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
三十年代由台灣去日本,要坐五天的輪船。
教練總是要學生做大量的練習,
因為,近藤説:「練習是不會騙人的。」
直至後來,
學校經費緊絀,近藤自己出錢給學生做食費。
到後來,近藤到了甲子園,投手吳明捷嶄露頭角,
被日本記者質問:
「這種三及第(日本人、台灣人、台灣原住民,當年稱為蕃人)的球隊,
如何運作,如何可以打到棒球?」
近藤還會回嘴,説:
「棒球和人種沒有關係,
日本人擅長防守,台灣人擅長攻擊,
蕃人跑得快。是最好的球隊的組合。」
令日本人也沒有話説。
故事好看,電影拍得長,但一點也不累贅。
不會棒球的香港觀眾也看得愜意。
可是,這種電影,在中國語圈地區上映,
就註定會得到一個下場
--被網民説整套電影「媚日戀殖」。
殖民地是什麼?
後殖民又是一個怎樣的概念,
在大學,只有少數同學會接觸
。因為,在香港重商重工輕文,殖民地學,
是歷史或是社會科學?
我想大部份大學生都答不出來。
而在香港,談殖民地學,都好像是一種禁忌。
殖民地歷史,就好像是不應見光,不應多談的部份。
這些不光彩的事情,為什麼要談?
中國可強可大可好哩。
可是,自台灣在2000年代政權交替,
台灣史的教育,
就由以前的中國中心主義
(國民黨只是暫避台灣,某天總會有可能會「反攻大陸」),
轉向台灣中心主義
(台灣只各國的殖民地,日本是其中一個殖民宗主國)。
借一本最顯淺的台灣入門歷史書,
不少中學生修通識的時候都有讀過的《圖解台灣史》中説,
日本「佔領」台灣的時候,
日本改變了台灣很多的風俗,
為台灣建立現代「國家」需要的基礎工程:
鐵路、公路、郵政制度、電話電報系統、
貨幣、報時系統、水利(如電影中提及的嘉義大圳)。
解放女人纏足的「習俗」,釋放女性勞動力,
提高女性識字率。
設立大學教育制度,全台灣共有四十多種報紙,
全台灣共設立一百多家圖書館、日治末期,
全臺共有十萬戶有收音機,
如電影中吳明捷的舅父和明捷初戀情人的丈夫
那位在台中當醫生的那種臺民菁英,
都可以透過廣播聽節目。
這些一切一切,都是香港的歷史教育中,
中國歷史教育絕不會教導的「東西」。
歷史,本來就是一件非常「政治」的事。
如何向小孩説故事,如何告訴小孩,
歷史人物中,誰忠誰姦,誰是好人壞人,
就造就今時今日一些對國族莫名其妙的仇恨。
如我的學生,好些日本研究學系的同學,直至今天,
仍有親戚在農曆年的時候拜年説:「你唸日文,做漢奸啊?」
歷史、後殖民主義這些東西,是意識上的教育,
對香港人而言,他們不覺得這些東西可以賺錢,
於是便不在乎。
但這些東西重要嗎?
日本人教了台灣什麼?
熱血、友情、努力。
於是,我們看到現在在佔領立法院的台灣學生,
被台灣凡警察用長盾襲擊頸椎,
及後在醫院接受訪問,那
傷者也可以説:「我是很熱血的!」
這就是意識的傳遞。
在香港,經歷英國的百年統治,我們有什麼共通「意識」:
相信程序、法治、理性;討厭政治、集中賺錢,所有人都只是過客,
沒有本土,也沒有我城我地意識。
以上,就是看完三小時《KANO》後,
抹乾眼淚後想到的事情。
對人文歷史不重視的香港人,
永遠也不知道為什麼台灣人會搞出太陽花學運,
又會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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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
《903國民教育》主持,
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
著書超過二十七本,
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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