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客:中國人民從什麼解放?

28.05.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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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育立

有一則笑話這樣說:

馬克思主義者可以告訴你未來,但無法預知過去。

 

對荷蘭歷史學家馮客(Frank Dikötter)來說,

這句話用在描述中國也很貼切,

因為在一黨專制底下,

官方的歷史論述只是為了維護統治的正當性。

Frank Dikötter - niederländischer Historiker und Sinologe (Stiftung Bertelsmann)

目前在香港大學任教的中國近代史專家馮客(圖右),

5月16日在柏林進行專題演講。

(德國之聲中文網)

 

馮客:中國人民從什麼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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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柏林市中心一座精緻的普魯士宮殿,近兩百個座位座無虛席,

在場以學者和投資顧問為主的聽眾

對荷蘭學者馮客的演講都非常期待。

 

最遲在《毛澤東的大饑荒》丶《文化大革命》和《解放的悲劇》等

被稱作”人民三部曲”的三本書,從2011年起陸續出版後,

馮客在中國近代史的研究圈就成了不可忽視的聲音。

 

目前,三部曲當中的《毛澤東的大饑荒》和《文化大革命》,

已由英文翻譯成中文和德文,在台灣和德國出版,

德國智庫貝塔斯曼(Bertelsmann)基金會

因此邀請在香港大學任教的他來柏林做專題演講,

講題光從字面來看就讓人無比好奇:

中國的故事-假歷史的一個例子?”

 

開放的民國

雖然馮客對共產革命後的”新中國”研究著力特別深,

不過,他個人對20世紀上半葉的民國時期顯然情有獨鍾。

演講一開始他就強調,清帝國消失後的30丶40年期間,

中國開始實驗民主制度,開放的程度前所未有,

這點經常被研究者忽略。

 

馮客指出,

中華民國成立沒幾年,就有35萬名的外國人在各地生活,

來自世界各國的商品和思想交流十分頻繁,

這也是為何他在一本著作中稱民國時期是”開放的時代”。

 

馮客還舉其它的例子,

證明公民社會如何在這個時期逐漸成形,

\例如政府開始辦理選舉,媒體例如”大公報”勇於批判政府,

學生組織和工人運動非常活躍,

出版和文化事業到了1940年代也非常繁榮。

 

還有法律專家將德國的民法譯成中文,

試圖在中國建立法治,此外政府在國際舞台上也很活躍,

參與了聯合國人權宣言的制定。

 

因此,

中共領導人總說革命戰爭是為了中國人民的解放,

他反問,”那是從什麼解放?”

 

人民的寧靜革命
共產黨掌權後,

中國原本活躍的公民社會頓時消失,

從此再也沒有獨立運作的商會丶工會和宗教團體。

 

1958年,毛澤東發動名為”大躍進”的運動,

將農業和工業生產集中化,造成全國糧食供應嚴重失衡,

各地都發生餓死人的慘劇。

 

馮客舉四川為例,因饑荒而死亡的人數高達790萬人,

他因此認定大饑荒是人禍不是天災,對此毛澤東要負最大的責任。

 

至於一般相信,鄧小平是改革開放的推動者,

馮客也有不同的看法。

 

他指出,文化大革命後期,對不斷的集會和鬥爭感到筋疲力盡的農民,

開始出售自己的農產品和成立地下工廠,偷偷進行交易,

為後來的改革鋪路,政府被迫放棄人民公社;

他認為這是一種”寧靜革命”,

“不是鄧小平,而是人民推動了市場經濟。”

 

人類的履歷表
馮客提醒,

現在到天安門廣場,依然可看到毛澤東的畫像,

毛澤東雖然早已不在,共產黨的本質到今天沒有多大的改變。

 

以學術圈為例,學者做什麼研究是由黨來決定,

從最近”一帶一路”的宣傳就可以知道,黨的宣傳部門權力有多大。

 

馮客認為,

像共產黨將中國從帝國主義的屈辱中解放出來這樣的論述,

表面聽起來是如此具有說服力,

以至於許多外國人對中國的過去不感興趣,

只想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就像公司僱用新人前都會先看履歷表,他建議在場聽眾,

想瞭解當今的中國最好的辦法也是多讀一些歷史,

因為”歷史正是人類的履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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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主義可以告訴你未來,但無法預知過去 ]

 

中國的故事-假歷史的例子?”

 

用在描述中國也很貼切,

因為在一黨專制底下,

官方的歷史論述只是為了維護統治的正當性。

 

 

  [ 相關 ]     中國人民從什麼解放?[ 德國之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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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瞭解當今的中國最好的辦法:

多讀一些歷史, “歷史正是人類的履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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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共產黨正構建與西方中心的世界觀並行的敘事 ]

 

在英國議會發表的演講中,

習近平稱贊他的東道國在13世紀就建立了議會,

但隨後表示,

在比那早3300年的時候,

中國已建立了一個“以民為本”、

實行他所說的法治的國家。

 

盡管他所指的那個皇帝只存在於神話中。

 

中國想告訴全世界,它的時代正在到來

 

[ 相關 ] 

 “中國敘事”挑戰西方價值觀[英國《金融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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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產黨物質繁榮民族的意識形態來維持其合法性]

 

鄧小平啟動經濟自由化35年後的今天,

共產黨面對着劇烈的社會矛盾,

正在運用物質上的繁榮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

來維持其合法性。

 

它既拋棄了走向民主的轉變,

也沒有承認人權和公民權

——美國原本希望,中國取得驚人的經濟崛起後,

就能產生這些轉變。

 

更加令人擔憂的是,

中國制定外交政策的依據是精心計算的自身利益,

罔顧美國努力推動的國際制度、標準和義務。

 

雖然從長遠來說,

美國人應該希望中國擁抱民主和人權,

但在短期內,我們必須承認,中國有權建設自己的政府體系,

對於政治合法性和社會公平,也有其自己的標準。

 

美國應該堅持要求中國像聯合國其他成員一樣,

遵守《世界人權宣言》

(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

 

我們必須幫助中國看到,

「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原則和尊重基本人權之間,

存在着區別。

 

[ 相關 ]

 是時候對中國動真格的了[韋斯利·K·克拉克(Wesley K. Cl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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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共產黨政權的合法性, 中國共產黨政權的國際合法性 ]

 

習近平的美國之旅, 就是尋找其國際合法性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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濫用金元外交揮霍國庫以構建政權的國際合法性

正面臨國際國內合法性的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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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幻覺叫中南海幻覺

身處中南海權力核心, 最高權力者需要什麼,

身邊的人就會提供什麼, 中央權力似乎無所不能,

中國力量似乎可以無處不在,

這種幻覺使當權者易生狂妄之念

 

 [ 相關 ]   習近平訪美與國際合法性問題[B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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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中國留學生說美國空氣甜美就遭圍剿

2017-05-27

http://www.peoplenews.tw/news/a18aee29-cd74-4588-8031-c1d1c452ecc0

(此文的主要觀點是在與程曉農討論中形成)

文/何清漣(中國流亡美國政治經濟學者)

在美國馬里蘭大學就讀的中國女學生楊舒平畢業典禮上演講在中國惹了眾怒,批評她拍美國空氣的馬屁,貶低祖國的空氣品質,甚至延伸了清新空氣的含義,影射言論自由,這無疑讓中國丟臉了。圖/ VOA

在美國馬里蘭大學就讀的中國女學生楊舒平

畢業典禮上演講在中國惹了眾怒,

批評她拍美國空氣的馬屁,貶低祖國的空氣品質,

甚至延伸了清新空氣的含義,影射言論自由,

這無疑讓中國丟臉了。

圖/ VOA

 

為什麼中國留學生才說了美國空氣甜美就遭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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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舒平現象」與中國的語境規則

在美國馬里蘭大學就讀的中國女學生楊舒平

在畢業典禮上的演講在中國惹了眾怒,

從官媒到網上,罵聲鋪天蓋地,集中於兩點,

一曰「空氣」,不該拍美國空氣的馬屁,貶低祖國的空氣品質;

二曰「賣國」,她延伸了清新空氣的含義,談到了言論自由,

這無疑戳中了中國的軟肋,讓中國丟臉了。

 

可憐的楊舒平沒有錯。

 

討論這一問題的文章大都集中於中國網路語言過於暴力,

以及中國青年們受到意識形態教育之害。

 

但如果再深入挖掘,就會發現還會有個語境差異引發的誤解。

 

不同文化有語境差異

語言是文化的一部分,在不同的文化環境裡,

語言的表達方式有明顯差異。

楊舒平的演講是英語發言,自然得適用美國語境文化。

美國的語境文化通常比較自信,用詞則略顯誇張;

如果把美國語境裡的發言原封不動地譯成中文,

再按照中文語境去理解,很容易發生一定程度的誤解。

比如,

美國人誇一個跌倒了自己爬起來的兩歲男孩,

往往會隨口說出“great boy!”,

這不過是一個帶誇張的平常鼓勵而已;

若把這句話譯成中文,放到中文語境裡,說這孩子「真棒」,

似乎有點誇獎過頭,如果理解成小孩「偉大」,便有拍家長馬屁之嫌。

在其他文化裡也一樣。

 

日本人之間講話相當謙卑含蓄,而一旦改用流利的英語交談,

就會自動切入英文語境,用語、動作、語調、口氣都變得張揚,

一改平時的謙抑習慣。

俄國人習慣了上百年的壓抑,

平時回答同胞的問候「最近怎麼樣(Как дела)?」,

常見的回答是「沒那麼糟(Не так плохо)」。

在不懂俄國文化的美國人聽來,似乎俄國人天生悲觀,

其實俄文的「沒那麼糟」相當於中文的「還行」或者「還湊合」。

楊舒平用了一個「甜美」來修飾馬里蘭的空氣,

不過是美國習於誇讚的文化語境下的一個普通用詞,

作為她引出主要話題言論自由的導語。

 

但在缺乏這種誇讚文化的中國語境裡,卻被解釋成吹捧美國的空氣,

這種誤解或許源自對不同文化語境缺乏理解。

語境文化之所以值得關注,還因為不同文化的語境差異深受制度影響。

 

社會主義國家的國民都深喑雙重語境的技巧,

公開場合說假話,私下場合說真話(public lies, private truth)」。

而在民主國家,民眾的發言則往往不分公開場合或私下場合,

對政府和政治人物多所指責。

 

央視前主持人畢福劍在私人飯局中說了個段子,

本來無事,卻被人錄下來放到網上,

於是央視便按照公開場合發言追責,畢福劍因此丟了飯碗。

 

楊舒平在美國的公開演講完全符合美國的語境,

卻被拿到中國的語境中去問罪,實屬荒唐;

難道楊舒平在馬里蘭大學用中國大學團委書記的口吻發表一篇

「愛黨、愛國、學習三觀」的演講,

就能提升中國和中國人的形象?

 

中國式語境規則:官版

楊舒平和畢福劍的遭遇,暴露出官版中國式語境規則的框框。

 

在公開場合說什麼話,不同制度下的國民確實大不相同。

 

官版中國式語境規則,亦為僅存的其他社會主義國家所「共用」,

有專門研究為證。

 

歐洲若干學者出版的85國變動中的價值觀和信念

(Changing Values and Beliefs in 85 Countries:

Trends from the Values Surveys from 1981 to 2004)一書,

為比較民主國家社會主義國家

民眾在民意調查的話語表達之差異提供了一面鏡子。

 

魯汶大學的研究機構在世界上幾十個國家調查人們的價值觀,

對各國民眾用同一組問題發問,

該書編輯了這個世界價值觀調查專案的部分資料。

我在調查資料中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

凡是民主國家,老百姓對政府的信任程度都比較低,

美國、法國、英國、日本的老百姓對政府都有各種各樣的批評;

而在社會主義國家,

比如中國、越南,老百姓對政府的態度卻正好相反。

 

從2000年的調查資料來看,回答「對執政黨保持信心」的比率,

中國是93%、越南92%(該書184頁),

回答「對政府抱持信心」的比率,

中國是97%、越南98%(該書183頁)。

 

因為在公開場合的民意調查中,老百姓只敢講讓政府滿意的話,

所以調查顯示,民眾對黨和政府表示「信任」的比率接近百分之百,

但這裡面假話的成分很大。

而這項民意調查的微妙之處在於,它還設計了這樣一個問題,

「雖然民主制度也有問題,但比其他政府體制好」,

這個問題拐了一個彎,不要求回答者直接表示對本國政府的看法,

於是便問出了民眾的真心話。

 

大多數中國和越南的民眾都知道本國並非民主制度,

當他們對後一個問題表示贊同

(中國90%的應答者、越南72%的應答者,該書201頁)時,

表明他們其實更喜歡民主制度,而不是本國的現行體制。

前後兩類問題回答的對比,

充分展現出社會主義國家官版語境下假話與真話的區別,

也是社會主義國家沒有言論自由的證明。

 

中國當局一直想通過對留學生的掌控和海外「大外宣」媒體,

再加上「五毛」在國外中文媒體上的鼓噪謾駡,

把官版中國式語境規則推廣到國外,管不了西方人,

至少要儘量約束海外華人按此規則行事。

 

楊舒平的演講不期然地成了一個打破海外官版中國式語境規則的範例,

於是當局憤怒了;

而那些習慣於戴面具生活、在公開場合不講真話的國人表示不滿,

則另有原因:有人摘掉了面具公開說真話,

自然彰顯出想繼續戴面具的人之尷尬難堪。

 

中國式語境規則:民間版

中國式語境規則還有民間版,

那其實是一種政治高壓下的民間社會交往文化,

體現了民眾言語表達的特徵,其中有四類值得關注。

 

第一類是「輿論傾向性」,

即對時局和當局的不滿早已遍佈全社會,

互聯網和手機通訊網為發表批評言論提供了大量機會。

在互聯網和手機通訊時代,

民眾講真話表達不滿的空間大為拓展,

幾乎形成了明顯的「輿論傾向性」,

民眾的壓抑通過在網路空間發言批評當局而得到一定程度的釋放。

 

第二是發表時政批評時的「場合考量」。

部分知識份子的微信圈就是一種自己創造出來的「場合」,

在價值觀認同度高的小群體內部,話語可以稍微開放一點,

許多微信群只吸收同類價值觀的人,

或者異類價值觀的人往往被請走,

就是為了讓群內討論可以敞開、坦率,

而不必經常發生觀點衝突;更重要的是,

同類價值觀者的人格相近,可以彼此信任,

講真話時不必擔心出現「畢福劍現象」。

 

第三類是「馬甲優勢」,

在比較開放的網路空間裡,

「穿馬甲」的比用真名實姓發言的敢講話,這有正反兩種情況。

「穿著馬甲」發表時政批評時,往往比用真名實姓發言更尖銳,

這種情況下「馬甲優勢」擴大了有限的言論自由,

而當局的網路監管則時時高度防範。

反面的情形是,穿著馬甲攻擊他人時,往往更肆無忌憚,

可以完全言論免責,許多人身攻擊、惡意誣陷、捏造事實的案例,

都是面對面的社會交往中不會發生的。

 

第四類是草根文化的「話語霸權」,

這裡面既有紅色文化後遺症的作用,也有江湖文化後遺症的影響。

那種像文革時期紅衛兵式的鬥爭意識和敵對意識,

一言不合便惡語相向,以及官式洗腦教育產生的價值觀,

都屬於紅色文化後遺症。

 

楊舒平就是既被官方痛批,

也被民間的紅色文化後遺症「患者」圍剿

 

至於網上的言語粗鄙、髒詞流行、唯利是圖等江湖文化後遺症,

以及互不相識的人在網上相互糾合、吹吹捧捧、拉一撥打一撥,

則讓人回想起上世紀北京的「胡同串子」上海的「青洪幫」文化

 

民間版的中國式語境規則正在型塑著改變中的中國社會。

 

互聯網確實開拓了言論自由空間,

但中國的這個空間不是給敢於實話實說的楊舒平更大的支持,

相反卻為民間社會對她的批判提供了機會。

 

如果不是空談中國的政治進步,

那麼,將來中國的後極權社會如何演變,

其實可以從民間版中國式語境規則中看出一些軌跡。

比較明顯的是,

獨立知識份子在網上的發言空間

受到來自當局和草根文化話語霸權的雙重壓力,

其積極的社會啟蒙影響力逐漸式微,

而草根文化則助長著社會的「痞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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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留學生       中國式語境規則                 ]

 

 

 [ 相關 ]

  為什麼中國留學生說美國空氣甜美就遭圍剿[ 何清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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